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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纏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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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子入懷,他兩只手緊捏住死死盯著那十來顆黑色藥丸,一瞬間仿似看生死仇敵,一瞬間又似看救贖的神佛,眸光百般拉鋸。

子衿立刻察覺不對,劈手來奪:“少主,這定是迷藥。”

龍默打著擺子,手卻捏的盒子十分緊,他鼻尖額前剎那湧出不少汗珠,他緩緩轉過頭,看向兩個手下:“確是迷藥,來自異邦的阿芙蓉膏。”

“啊?”子佩驚得捂住嘴:“我聽過這種膏藥,能讓人成癮,比寒食散厲害百倍。”

砰的一下,龍默將手中盒子一把擲向床下,玉盒碎裂,十幾顆黑色藥丸滾了滿地。

他捂住頭,身子抖得不能自己,又抱著柱子去撞腦袋,嘴裏哭喊:“用繩子把我捆起來,快!”

兩名心腹對視一眼,一個立刻找繩索,一個上前去按住他,卻沒成想龍默忽然一下力大無窮,兩個人差點沒按住他,好在終於經過一番折騰,他被捆成粽子,也不能自傷。

在床上約莫嚎.吟打滾了兩炷香時間,那種渾身如螞蟻啃噬的難捱終於熬過,身下的大紅床墊已全被汗水浸透。

龍默喘息著,過了好一會平靜下來,這才令子衿替他解開繩子,手腳幾乎被綁麻:“下次若我再出現這般癮發之態,還是如此處理,此事不可與侯府那邊通信。”又吩咐子衿將地上收拾幹凈:“阿芙蓉膏尋個地挖坑,埋深一些,不要讓人看見。”

兩個心腹答應著要退下,他忽然又道:“父王在內宮埋有暗線,你倆可知是誰?”

子衿一臉茫然,搖搖頭。

子佩亦是搖頭。

“你倆日常留心,把這個人挖出來。”

“即是王爺安排的人,必然是有利於少主,若王爺不想那暗線暴露身份,少主非要挖他出來,豈不是破壞了王爺的布置。”子衿忍不住道。

龍默點點頭:“子衿說的也對,我也不是非挖他出來不可,只是我不喜歡父王有事瞞著我。”

又說:“我與陛下商議後,陛下已定天賜封隆安郡王稱號,這兩天估計就要下旨。他一直呆在驛館也不是個事,封地要等成年後再回去。眼下天賜正值上學之齡,不要耽誤他,便遷入我宮中,住到偏殿去,早晚送去太學讀書。這事便由子佩來負責。”

子佩應了一聲。

龍默揮手讓二人離去。

等大門合上,只剩他一人時,剛才那略顯疲態虛弱的模樣竟一掃而空。

龍默攥緊拳頭,眼光一掃來到大殿一角,一拳擊出,出乎他意料之外,那墻面竟凹下去五個骨節的指印。

他臉上微露驚喜,之前幾次與阿君同房後也是會有這麽一段時間,精神忽然變好,任督二脈也一下通了,只是這樣的好狀態持續不了多久,一般只能維持半天,必須善加利用。

立刻換了夜行衣,悄悄繞道後殿從小窗裏翻出去,一路攀上屋頂,跟著子衿子佩二人身影在屋頂潛行。

這兩名從江那邊帶過的心腹自幼與他一同長大,本不該懷疑,然而所有跡象表明,兄父有恃無恐,只怕就是他身邊有隱部安插的人。

子衿果然依他吩咐,找了一處無人角落,將那一盒收拾妥當的阿芙蓉膏挖坑深埋,之後回了東側偏殿侍衛們住的屋子。

子佩的屋子在西側,他們都是龍默從江對岸帶來的人,內務府全是安排的單獨大房,子佩比子衿先一步回房,窗戶裏燭光微亮,也看不出異常。

龍默附在屋脊之上,一直盯著那兩人屋子,又過了一會兒,一陣夜風吹來,他覺得精神開始有些不濟,便是此刻,那兩人窗內的燭光幾乎同時熄滅,應該是休息了。龍默這才松了口氣,暗想自己真是多疑,這從小養成的毛病真是壞透了,竟開始懷疑起最親近的人來。

剛準備悄悄轉身離去,忽然一點熒藍光芒自西側窗戶閃了閃,龍默立刻俯身,渾身的血液頓時沖向腦子,霎時氣的眼圈通紅。

是熒惑蝶

隱部之內,只有特定的隱奴才能養殖蝴蝶,隱奴能養殖蝴蝶,卻無法驅使蝴蝶傳遞訊息。只有霧隱雷電四部之首與他這個少主還有父王等少數幾名首領才掌握這種最保密的消息傳送之法。

可眼下.......

一手摳進屋頂的青瓦,幾乎將那瓦片捏碎。

重新潛回泰坤宮的洞房內,龍默換了常服,剛才因為與阿君同房後得到的那些力量也像是被抽了絲,這番來去之間,又變得渾身軟綿。

門外守夜的宮人早已昏昏欲睡,根本沒人註意到殿內狀況,他倚靠在床榻旁,也不睡,就睜著一雙大眼睛呆呆望著遠處紅燭滴淚,心頭說不出的難受。

......

“一會等你全部施針完畢,我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小郎。”那日渝州刑房裏,六哥花景逸的話一下翻上心頭。

那暗室之內,下作齷齪,他每每不想回憶,那些記憶這段日子卻總是折磨著他,讓他一想起來,便恨得咬牙切齒。

在漠北的殺手組織中,一直流傳有種神秘的毒藥,叫做佛陀殺。

之前他失明後被阿君帶上大船出海,他曾故意承認是自己下毒,當時阿君曾在船上問他,是用什麽毒殺了“龍傲君”,那時他的回答就是佛陀殺。

其實組織外不知根底的人,很容易將這個名字誤會為一種劇毒,而實際上,佛陀殺是一門金針刺穴的手法。

是只有隱部少數幾個刑訊逼供的大師才能掌握的一種手段,而這樣的手段,他自小便由最厲害的師傅教過。

用對了金針可以將瀕死之人救活,聽聽遺言。

用錯了金針,只要刺錯一個穴位,受針之人便會爆血而亡。

七十二根金針可控制人身七十二處大穴,還有隱部多年研究,通過刺穴能令人失去記憶,並且相信在昏迷時被灌註記憶的方法。

“六哥想要什麽?”金針入穴,他眼睛都不敢眨一分,手也不敢抖一分,卻還要假裝漫不經心對手下這個女人生死絲毫不在意,與六哥周旋。

“要兵部侍郎之位!”

“六哥真是獅子大開口。”

“這位子與我要告訴弟弟的那個好消息比起來,可是不值一提。”花景逸神色輕松,卻也在嚴密觀察,緊盯著他施針的一雙手。

在兩個侏儒和六哥的堅實下,他亦不敢再耍詐,只能實打實的給阿君用了那消除記憶的一套針法。

直到最後一針下去,他的後背已經全部濕透,六哥這才滿意:“其實你大概應該也猜到了,你身上那從小到大泡的藥澡,父王之前說是情種蠱,是雪家人在你小時候種下,其實不然,你疑心也沒有錯,父王在寫給我的信中十分後悔,編了謊話騙你,就是怕你多心多想,誰料卻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讓你惱怒,直把我兒子給綁入皇都一起共沈淪。”

當時他看向六哥,面無表情。

“情種蠱是番邦的叫法,在隱部裏,這種蠱的名字即是--纏情絲。”

他拳頭一緊:“如今告訴我這些,還有什麽用?”

那時花景逸的臉上如果他沒看錯,竟露出一絲同情之色:“若無雪家一開始請那蠱師入府,也沒有後面父王對你用蠱一事。你想想小時候,是不是那柴先生先入的雪府?雪家有意把你練成蠱人,以後長大後送你入宮好控制儲君,誰料中途出了岔子,你種母蠱不順,差點兒死了。父親這才出手救下你,之後將你帶回漠北,你體內當時已經有了母蠱,便只能繼續用藥來養,不然前功盡棄不說,你還有可能早夭。”

“六哥這話說的,倒似我生下來就是爹不疼娘不愛的雜種。父親一直讓我泡那藥澡,原來竟是為了救我?”他冷冷一笑,本以為這天下間沒有什麽事情比父王給他下毒更挖他的心,卻又被花景逸一番說法,弄得想要即刻拿起劍來,憤怒的將所有看到的一切都斬碎。

“眼下說什麽只怕你都是心存懷疑,但有一點我要告訴你,纏情絲一旦種下母蠱,便會不斷吸食主人精氣來養,那些庸醫說你只剩三五年命好活,也對,也不對。”花景逸當時緊緊盯著他:“如今我要告訴你這個好消息便是:纏情絲,有法可解!”

之後在他震驚的目光中,從花景逸嘴裏,他聽到了一個更加離奇的故事。

原來當年花景逸被送去犬戎國和親,之所以能夠全身而退,並且在事後犬戎國沒有帶兵來追,全是因為他出嫁之前,也給自己種了那“纏情絲”之蠱。

情種蠱,纏情絲,顧名思義,是一種以情為寄,發乎於心,至死方休的奇蠱。

當年發明出那蠱的男人早已在唐王爺口中被介紹過一回,一名胤族男子為了奪回妻子之心而研發了這種蠱毒,只要與女人交接數月,那女子便會渾渾噩噩,全身心依賴於他,自此完全受男人擺布控制。

花景逸便是信了這話,為了覆辟大業,出嫁前也給自己種了“纏情絲。”

“幾個月後果然阿月什麽都依我,什麽都靠我,我也順利令她懷上了孩子。可是.......”花景逸閉了閉眼:“後來我才知道,用了纏情絲的男人,身體會變得越來越弱,我不像你,是從小慢慢適應,我驟然種了那蠱,不出幾年便會被母蠱折騰而亡。當時我也十分恨父王,恨他為什麽不把這些後遺癥告訴我。而且纏情絲想要起效,必須見血,光是與阿月每次在床上,我已吃盡苦頭,最後應付不了,只得割脈餵她鮮血,她那時已經事事聽命於我,便這樣又混了一些日子,直到我們孩子出生。”

龍默立刻說:“那你也不過是父王一顆棋子,他為了覆辟沒有告訴你真相,為了借兵不顧你性命,已經失心瘋,如今你還願跟著他?”

花景逸瞥他一眼:“是棋子又如何?只要能掌握棋盤,棋子也可翻身變棋手,棋手也隨時可能變成棋子。你,我,與父王,都不是什麽良善之人,就算你看不慣我與父王,但大家眼下互相依仗,如果還是窩裏鬥,只會內耗,所以為了打消你的顧慮,我必須告訴你,我身上的纏情絲早已解開,並且再沒有任何身體不妥。”

龍默眼角一跳。

花景逸見他上了心,這才繼續又說:“孩子出生後我才知道,自己竟嫁給了犬戎國最沒用的三公主,她在朝中完全說不上話,便連官中她母帝身旁的一個寵夫,也可以隨意冷臉辯駁她。那時我第一次帶著孩子入後宮參加寵夫們的茶話會,當天被那些男人冷嘲熱諷一頓,明裏暗裏都在嘲笑我們三公主府。我一氣之下回府,阿月也只會叫我忍,當時我十分生氣,憤怒下說了句,都是因為你沒用,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

花景逸哽了一下,閉上眼睛,那張從來都掛著笑容的臉上,竟然情緒炸開了一條縫,一顆淚順著他的眼角悄悄湧出:“當天雨很大,下半夜她一個人跑出府,沒有帶一個下人。後來,他們在二十多裏外的護城河裏發現了她的屍體。那時,她的懷裏還捂著一包五岳齋的梅花糕,那是我最愛吃的糕。她死前還惦著怕糕涼了,一直緊緊捂在胸口,後來給她換壽衣的時候,她的胳膊拉都拉不開。”

龍默驚呆了。

“那......六哥你?”那一刻,六哥看上去很難過。

“她心甘情願為我而死,我身上纏情絲的母蠱,也在那刻一同死了!”

這才是花景逸要告訴他的重點。

花景逸說完這番話立刻用袖子擦掉眼淚,很快重新變成了那個冷靜,詭秘又強大的隱部首領。

回憶至此,龍默臉上又露出痛苦神色,他當時被六哥那一番話所打動,只覺六哥也是個可憐人。完全沒有註意到他離自己越來越近,就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六哥忽然發難,一把扯過他的手腕,刀光一閃,他的手腕一痛,竟被狠狠割開,鮮血飛濺。

一只小小的瓷碗接住自己所有流出的鮮血。

當時他想要伸手去奪,卻被那兩個侏儒從後跳上來,一左一右囚住他的胳膊。

當時花景逸飛快掰開女人的嘴,將那小半碗鮮血全都灌進了龍傲君的喉嚨。

“記住,只有她甘願為你而死,你才能活!”

作者有話要說:MAX:小殿下,沒有我你怎麽辦,我眼看你被一步步牽的團團團。

大家再等我兩天,我這枚宇宙無敵至尊可愛的萌萌兔就要被放出來搞事情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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